穆鳶解開了釋空眼睛上蒙著的帕子，而後沒有去看正在瞇著眼睛適應光亮的釋空，而是擡頭瞧著站在臺階之上的男人道：“道長，本都是修行之人分什麽佛道呢？”

站在那裏的便是沈清，他身上依然是墨藍色的道袍，腰間是玄色玉帶。頭冠也是一絲不茍的束起，而後看了看釋空，又把眼睛看向了穆鳶，道：“你的心思我明白得很，不過就是給我找些麻煩罷了。”

穆鳶絲毫不介意自己的意圖被沈清看穿，終究是個再淺顯不過的道理，她也不會答應下來，只管道：“沈道長可是把我想的太壞了些，如今釋空小師傅是與我有舊，又有了劫難，我總不能置之不理。整個大周便是沈道長最為寬厚中和，悲憫於世，我自然是極為信任了。”

若是旁人說這話，沈清只管當做沒聽到就罷了，但是這話出自穆鳶之口。那就是鐵定的譏諷之言。

狹長的眉眼神色冷清的看向了穆鳶，但是穆鳶早就已經習慣了沈清如此，便是笑容淡淡的看著他，絲毫沒有接收到他的惡意一般。倒是身邊的釋空雙手合十道了句佛號，而後道：“我佛慈悲，眾生皆苦，貧僧願度施主。”

穆鳶看了眼釋空，心道果然是沒辜負我的希望，確實是個死腦筋的小和尚。而沈清則是眉頭緊皺。顯然是極不歡喜了。

但縱然不喜釋空，沈清也沒有要把他趕出去的意思，反倒是淡漠的看了釋空兩眼，開口問道：“看你的穿著打扮。可是無憂門下？”

釋空擡頭看著沈清，那張俊秀的臉上帶著平和的神情：“施主所言甚是，小僧的師叔祖便是住持了。”

“莫喊我施主，聽著膈應，叫我的名字。”沈清說完便是一甩袖就進了大殿，卻沒有和門，看上去是迎著兩人進去的。

釋空眨眨眼睛，轉而看著穆鳶道：“女施主，不知道那位道長姓名？”

穆鳶也不隱瞞，只管笑瞇瞇的說道：“三點水的沈，三點水的清，你記著便是，他讓你喊你就喊，沈道長可是個法力高強但是脾氣倔強的。偏偏嘴硬心軟，你若是能好好開解了他必然是對他極好，也能增進你的修為。”

不知釋空是否是在清涼山上呆的時間太久，又或是對於穆鳶著實是有些深信不疑，他就一臉認真的聽著穆鳶的隨口胡說，一句句的記在心裏，而後對著穆鳶一臉平靜而又肅穆的神情道：“女施主放心，貧僧必然是要幫助沈清道長回歸正途的。”

穆鳶笑瞇瞇的點頭以示讚揚，但是心裏卻帶著看好戲的感覺，似乎很想知道沈清那時候的神情。

兩人進了門時便看到沈清坐在一處紅木椅子上，並未拿著什麽拂塵或是書卷，而是拿了把紙扇，輕輕地敲著掌心，若不是他身上的墨藍色道袍，單單看他的模樣和容身的氣質，只怕會覺得是哪家的俊俏貴公子。必然當成個富貴郎君，而不會是個道士了。

穆鳶則是直接坐到了他對面的軟凳上，並不介意著凳子沒有倚靠，而釋空則是坐到了兩人之間的一張椅子上，眉目舒朗的模樣，手裏不知道何時摸出了串佛珠在捏著，拇指一個個的劃過珠子，嘴唇微動，不知道是在數珠子還是在默誦經書了。

沈清看了眼釋空，微蹙眉間上下打量一番，那張極精致好看的面孔上帶著淡淡的審視，不過最終沈清卻是對著穆鳶說道：“你為何帶他來。”

穆鳶並不隱瞞，而是把蘇家的那些事情娓娓道來。不過釋空在這裏，穆鳶說話自然是要說一半留一半的，既是為了釋空的臉面，畢竟他雖然出家但畢竟也是留著蘇家的血液，若是說得重了只怕他會不歡喜，而另一方面則是把一些只有她知道的隱私瞞了下來，說出來的均是輕易就能查到和釋空探聽到的那些情況罷了。總而言之，便是蘇家要迫害了釋空，釋空無處可躲，便是被穆鳶帶來了仙居殿。

沈清則是牽起了唇角，那抹笑容因為男人俊美的五官而顯得尤其好看，但是言語間的絲絲涼意顯然不是他的笑容那般讓人喜歡：“其中種種不過是人間俗世，人心中有善惡該是常情，倒也不足為奇，只是你居然膽子大到直接把他帶來了宮裏，還避開了所有的侍衛，若是他日旁人見到我這座仙居殿裏平白的多了個人，最後難免惹了是非。而這是非起了，卻不知道誰擔呢。”

穆鳶卻是托著下巴道：“不會有麻煩的。”這宮中的侍衛均是董黎軒管轄，釋空本是他請來的，這般解決了麻煩縱然是悄無聲息的只怕他也不會多做糾纏，即使他真的查到與自己有關，但是單單憑著那男人瞧著自己的眼神，穆鳶也篤定董黎軒連說都不會說，反倒是會默默地一力擔下去的。

這便是男人了，可笑又可憐。

沈清瞧了她一眼，卻沒問緣由，他沒有那個好奇心也不想知道。穆鳶則是淡淡笑著道：“沈清你似乎是與無憂和尚有舊，既然如此，他門下的人自然是要歸你收留了。”

沈清則是嗤笑一聲：“若非是看在無憂的面子上，本座才懶得與你糾纏。你答應我的事情尚且不曾做到，如今倒想著來給我找事情。”

穆鳶微微嘟起嘴吧，女人本就生得好看，雙唇上的胭脂是花朵般桃紅的顏色，這般嫵媚中混合著天真的表情總是分外動人的。只可惜坐在面前的一個是得了道的道士，一個是出了家的和尚，穆鳶無論做何神情都是給瞎子看一般的。沈清只管楞楞的瞧著她，眼睛裏還帶著幾分嘲弄，而釋空則是一臉不解，全然不明白穆鳶此舉為何。

哼了哼，穆鳶索性也不繞那麽多彎子，只管道：“既然如此，那就全然是托付給沈道長了。”說著穆鳶起身就要離開。

不過一直不言不語的無憂卻是跟著站起來，這讓穆鳶和沈清都瞧著他，倒是讓年輕和尚有些無措。

“怎麽了？”對待釋空，穆鳶倒是沒有對待沈清那般的不客氣，反倒是頗為親和的。

釋空卻是搖搖頭：“小僧不知。”

他不知道為何要跟了女人來，他不知道自己到底為何站起身，他也不知道如今這種莫名的落寞是因為什麽。

沈清似乎瞧出了些門道，但恰恰如此，他就越發的漠然，眼角眉梢都帶著幾分諷刺。

穆鳶則是笑著微微擡頭看著比自己高了些的釋空，輕聲道：“小師傅，你且待在這裏，蘇家的事情我自然會幫你辦得妥帖的。”

釋空好像這才記起來還有一番麻煩，急忙道：“小僧……小僧多謝公主。”以廳歡弟。

穆鳶則是擺擺手，道：“不必與我客氣的，釋空小師傅留步。”說完，穆鳶便是直接走出了門。

釋空依然站著，不知道在看天還是在看人，沈清則是慢悠悠的用折扇敲打著掌心，聲音淡漠：“那是個紅粉骷髏，我與無憂是舊識，也就提醒你一句，小和尚，你最好回去多背幾遍佛經收心，不然以後入了魔可是沒人救得了你。”

釋空肩膀一抖，而後猛地回頭看著沈清，卻看到沈清依然是淡淡然的起了身，往內殿而去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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